（未完待续）

世间所有的蓝

文/连城图/小小EE

祖父是一位染蓝的匠人，是阿盐唯一的亲人。祖父去世后，思念和忧伤使阿盐的头发变蓝了。因为蓝颜色神的话，她离开蓼村，去外面寻找能够帮她找回祖父的“世间所有的蓝”……

祖父是一位染蓝的匠人——这么说其实也不全对，祖父的染蓝，是从种蓝开始的。

祖父有一片临河的好田，那是蓼村最肥沃的田块之一，田里全给祖父种上了蓝草。蓝草又名蓼蓝，叶片碧绿柔软，秋天开一穗穗淡紫红的小碎花，在开花之前收取茎叶，那是提取蓝靛的好材料。而蓝靛，是可以染布的。

蓼村人家家户户都做这营生——种蓝、制蓝、染蓝，但数祖父的技术最好。谁家靛缸出了问题，或者布匹染出的颜色跟预想的不同，都要请他到现场指导。

祖父大半生孤身一人，没有家小，直到垂暮之年才有了阿盐。阿盐原是个弃婴，祖父去买盐的路上发现了她，她当时生着重病，躺在草丛里有气无力地啼哭，把祖父的心都哭碎了，他完全忘记了买盐的事情，把她裹在大褂里抱回了家，请医买药地调治，后来治好了，祖父就给她取名阿盐。从那以后，祖孙俩相依为命。祖父非常疼爱阿盐，村里女孩该有的物件，她都有，五岁就让她去村中唯一的书塾念书。

阿盐在祖父的溺爱下，无拘无束地长大了，到了十三岁，不仅书念得好，祖父那套种蓝、制蓝、染蓝的技术，她也都学会了。

祖父老了，体力衰退，阿盐就从书塾下来，专心和祖父一起劳动。春天，他们播下蓝草的种子；夏天，给蓝草田灌水施肥；初秋，蓝草生长最旺盛的季节，把它们割下来，打碎，沤浆，再在浆水里加入石灰，用打靛耙子一遍遍搅打制成蓝靛。收获的蓝靛一部分卖给客商，一部分留着自己染布。阿盐特别喜欢染布这项工作，洁白的坯布投下去，翻搅、浸泡、漂洗、晾晒……经过如许多道工序，最后，蓝草的灵魂附着在布丝深处，并固定下来，呈现出好看的色彩：从活泼轻盈的浅蓝，到端庄富丽的正蓝，浓重忧郁的深蓝……随心所欲，细腻又丰富。

祖父不是饶舌的老人，但是在那段日子里，他的话明显变多了。

“阿盐哪，蓼种不用撒太多，地里还有去年落下的种子呢。”

“阿盐哪，好多天没有下雨了，今天咱们把蓼田灌一灌吧。”

“阿盐哪，干活不用那么拼嘛，咱们休息，休息一会儿！”

“阿盐哪，你看蓼蓝的叶子多么嫩哟，今年，咱们一定能制出更好的蓝靛来。”

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得絮叨呢？阿盐不知道。不过，阿盐喜欢这样的絮叨，她能听出那里面恋恋的爱。

有一天，恋恋的絮叨戛然而止：祖父在去蓼田的路上，一跤摔倒，再也没能爬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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