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蔬小语之白菜

陈爱民

叶之青,茎之白,此为白菜。地不分南北,不管你喜欢不喜欢,白菜是必须在农家菜园占据一席之地的。北方,秋后园子里,剩到最后的是一棵棵白菜,而我们南方,在清冷的月光下,白菜正敞开心扉,长得欢实,坐得安稳。

“百菜不如白菜。”白菜是时蔬,在古籍里称之为“菘”。它很平常,很老实,有“菜中之王”美称。白菜味道正,爽而脆,润而甜,没有理由不喜欢它。文人们饱了口福,兴之所致,更是摇头晃脑,提笔挥毫,对白菜极尽溢美之词。

有一则佳话绝不可漏掉。《南齐书》讲,国子博士周颙是写御用文章的,长期心也劳苦,身体也累,就在金陵钟山修草屋而居,清贫寡欲,终日长蔬食。一次卫将军问候他:“卿山中何所食?”答曰:“赤米白盐,绿葵紫蓼。”文惠太子不依不饶问:“菜食何味最胜?”颙不假思索回答:“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故事其实平常,但答话极其真切,又精当,文采斐然,不应该是嘴巴砸摸出来的,肯定是心里话的自然倾吐。

苏东坡有诗曰:“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干脆就说白菜比得上羊羔、猪肉甚至熊掌了,文人骚客的“垂涎三尺”跃然纸上。范成大田园诗作得多,自然也不会忘了白菜。试看一首:“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朱门肉食无风味,只作寻常菜把供。”有些牢骚,讽世嫉俗的味道很浓,但对白菜美味的激赏想必不是假的。到了明末清初,有一帮顶级老饕,如李渔、袁枚等,对美食大有心得,对白菜的推崇也毫不吝啬,不必细表。张大千大泼墨浇开胸中块垒,白菜的滋润可能也有一功,他的一首题画诗可作旁证:“废圃亲除艺晚菘,山厨朝暮有清供;从人去羡何曾富,日食万钱傲乃公。”

白菜品种数不胜数,我们小时候见到的只是一种本地白菜,年年种,年年吃,学名叫什么真不晓得。这种白菜可蹿一尺高,身材不肥但矫健,茎显得长,叶子是青绿中透着淡黄,总体而言是饱满有味,煮食颇宜,较易酥烂,没有渣滓。母亲喜欢炒着给我们吃,不放水,自然有汤,有股天然鲜味和清香,特别爽口;霜降之后,白菜就甜起来,微甜,不泛滥,像濡湿在味蕾上的一滴露水,这确实是白菜的本甜,一种细微的关怀。立春之后,茎叶就不吃了,白菜也开始“抽穗”长荪了,这菜荪是白菜在谢幕之前对农家最美好的奉献。即使你不太喜欢吃白菜帮子和青叶,但不喜欢吃白菜荪,就不是“口感”的问题了,而是不可理喻了,甚至不可救药了。嫩的白菜荪,柔软、碧绿,切开,肉质洁白细腻,炒后食之,脆口可比冬笋,甜润可超茭白,清爽远胜青瓜。白菜荪稍老,母亲就将其晒干做成腌菜,要是用来炒腊肉、蒸扣肉,乃是绝胜;用来炒田螺、河蚌、小虾,无疑是珍味。

大约到了读初中时,我家菜园的白菜就繁衍成家族了,我记得有包心白、上海青、矮脚白、高脚白等好几种。包心白大概就是卷心菜吧,切成细丝炒,怎一个“脆鲜”了得,要比现在饭店里的手撕包菜来得“本真”些。“上海青”可能就是沪浙一带叫做“黄心菜”的,外叶绿色塌地,心叶嫩黄如初柳,叶尖向外翻卷,整个菜形秀润饱满,委实可喜可爱。霜冷或雪舞时,吃上海青味道最妙,芳甜、鲜润及平和、恬淡的味道,像清新的小品文娓娓道来,令人心生旷达,有全无争世之慨。上海青有三种做法简单又最能勾魂:一是加剁椒炒,鲜、香、脆、辣加微酸的原始口感,定叫你大快朵颐。二是煮之加红薯粉条,热气腾腾之中鲜味每每提升,甜味如期抵达。三是烧豆腐,形成绝配;当然有条件做火锅,效果更好。此法有诀窍,白菜不可久煮,想吃多少就往锅里拨多少,始终保持吃口新鲜;而豆腐耐煮,越煮越有味。“矮脚白”也不可不提。它长得不高,不会超过半尺,菜帮短而肥,勺状叶片紧紧相依,筋络毕现;叶片发亮,是碧玉那种色彩,即使放上数日,整棵菜颜色不老,身姿依然不塌不萎,可见它处处拿得起、放得下,像邻家的新媳妇,入门几天之后,就谙熟如好姐妹了。“矮脚白”柄短叶厚,炒出来的颜色依然青翠欲滴,赏心悦目,味道甜润,但总体上比上海青硬生了一些。

白菜好啊,千万不可怠慢它了。白石老人喜画白菜,并为之呼吁:“牡丹为花之王,荔枝为果之王,独不论白菜为菜之王,何也?”他又常常题款,叫做“咬得菜根,百事做得。”这话有点霸蛮,但理就是这个理。

作者▏陈爱民

编辑▏蒋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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