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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另一种黑暗，

躯体栅栏里的黑暗，

在鼹鼠的奔逃中，在电话线里，

在马的脆弱的踝部；

死去的草的黑暗，黄色柳叶的黑暗；

有一种破碎钮孔的黑暗，

对于高处的暴行，

对于撒谎的汇报人，

有一种痛苦的疲劳，成熟而悲哀。

-勃莱-

自贸区一般的业务都可以通过在区内驻点的政府部门办理，但有时候也需要和区外的政府部门合作。其中有一个部门，叫做标准局，每一个新入驻的企业经过他们的考察后方可开始生产，且之后的每一年都需要接受一次标准局的考察，以确保他们的产品符合标准。今年标准局上任了一位新的地区局长，他来得勤，每次管理公司和自贸区管理局都会派代表陪同。一个天气晴朗的周四，地方局长带着他的女秘书又来考察了。领导有事在身就让我和我们一位女员工Debby跟着去，我便安排了车辆接上管理局老大Solomon先生和他们去企业。到了第一家企业，标准局的人轻车熟路，很快巡视完一圈，准备走的时候，地方局长让企业提供他们的相关资料而且还谈到“交通费”。Solomon先生看到这种情况就嘱咐我让企业不要主动提什么“交通费”。我开始一个个通知企业，让他们不要给这位局长准备“交通费”，有企业回复“昨天就收到标准局的电话，说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呢”。看来这位局长是有备而来的。在我通知完其它企业的时候，局长也成功从第一家企业手中拿到了“交通费”。接着我们驱车来到第二家企业，也是照例巡视一圈。但第二家企业的老板不会英语，局长没法跟他们提交通费的事，于是就拿走了他们的样品。到了第三家企业，Solomon先生说他有事要处理得先回办公室，于是叫了他的小弟Muhammed来陪同。从Solomon离开的那一刻起，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被“体面”束缚的野兽开始慢慢露出他们的獠牙。局长巡查完一圈后对企业代表说，“我昨天跟你们老板联系过，他说你们有东西给我”，企业代表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什么意思，搬了几个样品到局长的车上，还从办公司里拿出一个信封。局长心满意足来到第四家企业，这家企业的代表也不懂英语，沟通全靠我翻译。局长见他不主动，就开始说“你们这个厂不规范，不干净，不整齐”，局长的女秘书在一边附和“就是，就是，我们早就通知你们了，你们就是这样开工厂的？”我赶紧帮他们解释：“最近受疫情影响，他们人手不足，之后一定会改进的。”局长没有说话，倒是那个女秘书开口了，说要拿样品。这家企业生产盘子，企业代表拿了几个给女秘书，女秘书直接摇头说要两箱，我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但她就是坚持要两箱，而且还拿了几个给Muhammed和Debby。我看Debby拿了就说“Debby，我们公司什么时候说过可以拿企业的东西？”Debby也很委屈，说“Painting，你怎么能这么说，又不是我要拿的，是她给我的。”“那你不会拒绝嘛？把盘子还给人家。”女秘书看到我在说Debby，火大起来，大声对我说：“你就是这样对你们员工的？真是惨绝人寰，你不给她盘子，那她中午用什么吃饭？”她这歪理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我不想理她，直接走出门口准备上车。企业代表从后面追过来，说他们好像还想要东西。我回头看，局长已经上车，但女秘书一直示意企业代表进办公室。我一进到办公室，女秘书就开始连环炮“我们这一早上也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你们居然什么吃的都不给我们准备？”我让企业代表拿了几瓶水过来，女秘书瞥了一眼根本不感兴趣，又继续说“喝水能喝饱吗？现在都快中午了，你们也不给我们准备午饭。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在尼日利亚，到别人家做客，主人就是要准备饮料，食物，好好招待客人，你们可真是没礼貌。”我不耐烦，怼了一句“你们刚刚不是拿了两箱盘子了嘛？”她更来劲了，大声叫起来“盘子能吃嘛？你吃盘子能吃饱吗？而且你刚刚连盘子都不让你员工拿。我们辛辛苦苦，千里迢迢过来考察，回去还要写报告，这花的可都是我们的时间，我们的钱呀。”我心想，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工作吗？但我没说出口，看看手里拿着盘子的Muhammed，他别过脸不说话。我又看看Debby，她也不说话。我再看看企业代表，他也看看我。我说：“他们现在是不愿意走了，你看怎么办？”企业代表叹了口气说：“那就是要给他们小费呗，要给多少？”我也无奈，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说：“给个一万两万奈拉吧，让他们赶紧走得了。”企业代表拿了两万，用信封包好。女秘书拿在手上，终于去和久等在车上的局长汇合了。他们这一闹，时间拖到了12点，我们还得去最后一家床垫企业。但到了12点，便是企业中午休息的时间，他们的厂房已锁门，工人也已经下班。看到企业代表姗姗来迟，局长开始发脾气，吼着说：“你们就是这样接受政府部门考察的？我回去就写报告，让你们彻底把厂关了。”边说边气呼呼地往车上坐，我和企业代表都吓到了。企业代表赶紧上前，走到车窗边说“老大，老大，真的抱歉，我们知道你们今天来，早上就做好了准备，但现在12点确实也是休息的时间，我马上叫工人上班。抱歉，抱歉。”局长听了这些话，马上顺着台阶下车。厂房也不看了，直接就到办公室，开口就跟企业代表要10万奈拉（约等于当地员工两个半月的工资）。真是过分，可企业代表想到他们刚刚的表现也不好直接拒绝，就说“老大，我们先去参观工厂，我让我的员工去准备。”接着企业代表带我们去参观，但工人来得慢，局长一个不高兴又说要走。企业代表赶忙拦下，说“马上来，马上来了，他们刚刚是在给你准备交通费呢。”局长又见顺着台阶下，等了一会儿。在工厂转完一圈，说要带走一个床垫。企业代表边拿床垫边对我说“这简直就是强盗，我看你这一天陪着他们也是够辛苦的”。他说得没错，我一时不知道该回他什么。企业代表拿床垫给局长的时候，还顺势递了一个信封。局长的女秘书大概是没看到，又开始了她的表演，“先生，现在是中午难道你没给我们准备午餐嘛？”企业代表连忙说，“不好意思，我们自己都还没吃。”局长拿了信封，对他的女秘书说“算了算了，我待会儿给你买。”女秘书一听，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真的？”局长对她点头，她的演技马上打住。接着，他们就开车走了。

他们走后，我越想越气，觉得这样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居然让他们这么轻易得逞。下午我跟领导汇报工作情况，把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领导Jesse听了半笑半气地说：“Painting，你还是太年轻，你当时就该录像，保留证据。你也不用怕他们，你又不是他们的下属，你又不归他们标准局管。不过你一个人确实抵不住他们这样闹，当时要是留住Solomon，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猖狂。他敢威胁我们，我们也能举报他。他们标准局居然敢说让我们关厂，这里还轮不到他们说了算！”接着领导就带着我和我们的当地经理一起去管理局准备举报他们。我们三人气势汹汹地去到Solomon办公室，他就有点傻眼，说：“现在你们管理公司来找我，都是这阵仗了？”Jesse先开口：“Solomon先生，我们要给标准局总局写信，举报今天来的那个地方局长。”“什么？发生了什么事？“Solomon一听更搞不清楚状况。于是，我又一五一十地把他们的恶劣行径复述了一遍，领导在我说完之后还加了一句“而且他们居然还吼我们的员工！“Solomon听完也十分震惊，连忙说：“我很抱歉，如果我当时在场肯定不会让他们做出这种垃圾事。““你能想象嘛？他们写什么报告能要人家两箱盘子？我都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开店的，每次都来我们这里补货。之前的局长从来都是来一次露个面就再也不来的，就他每次都来还拿这拿那。“Jesse愤懑地说。“肯定不能这样的，我之前都跟他们说过，这里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Solomon说。“而且他们居然还有脸说我们员工拦着他收钱！？”Jesse表现得很生气。“收钱更不对了，你们只是带他们去企业，Painting又不是他们收钱的口袋。”“什么都别说了，Solomon先生，我们已经决定要写信举报他。”“别别别，先别着急，Jesse先生，我知道你们很生气，你们当然也可以写信举报他，但是请让我先跟他谈谈。”“还有什么好谈的？我来尼日利亚6年了，从来没见过哪个尼日利亚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收钱还威胁我们，Solomon先生，你来园区这么久了，你看我说过要举报誰吗？”“那当然没有，但是Jesse先生，拜托让我先跟他谈谈，你们这样直接写信到时候也会给你们带来麻烦。那个男人确实很会演戏，上午我的小弟跟我说就去了5家企业，结果我打电话给一家黎巴嫩企业，他们说标准局的人也单独去了他们那里，他们也隐瞒了我，我肯定是不能容忍的。还有他的女秘书，我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纵容她的老大。我也会跟她谈……”下周日更新后续……

-end-

文字：Pain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