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十四届卡塞尔文献展希腊与德国共有的70多个作品展览地点中，雅典农业大学的作品现场最让我记忆深刻。

那天下着雨，我们刚到雅典没两天，当我还在对亚热带地中海气候、西方文明的摇篮、欧洲的哲学发源地——雅典充满想象的时候，我们去了雅典农业大学参观了文献展的第一个现场“KatoubaFarafinayé”（非洲祝福）：54只羊，非洲大陆，靛蓝，果园牧场，一个守卫，贴着有毒标签的果树，还有一把紫色的小伞。

KatoubaFarafinayé(“Africablessing,”)

地点：雅典农业大学“果园牧场”，希腊

视频主角：靛蓝色羊群，园子，橙子，雨，伞

内容谈话：我，艺术家罗苇，门卫

时长：07:18

拍摄：张营营

时间：年5月底

在农业大学校园内，一个有点崎岖的果园养殖实验基地中，文献展为西非艺术家阿布巴卡尔·福法纳（AboubakarFofana）专门设立了一个“牧场”来实现对54只绵羊的圈养，取名为“非洲祝福”。54只羊代表了非洲大陆的54个国家，每只羊的耳朵上都贴着代表身份的标签，艺术家还把羊的后半身都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靛蓝色。靛蓝在西非是祝福与保护的代名词，当植物的叶子变蓝时，用它拭擦皮肤可以帮助伤口愈合，作品名称也由此得来。

这件作品是关于移民和迁徙的人类问题的，移民和迁徙象征着反叛、殖民主义、剥削、土地掠夺或者奴役，人们总是习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寻找更好的生存空间。靛蓝的贸易对殖民国家来说是非常有利可图的，但却能引起被殖民的国家人们从文化到生存养料上的饥荒。艺术家用绵羊寻找新牧场作为人类迁徙的一个基本象征。

这群活泼的绵羊在看到我们到此参观时，不顾雨水会把它们身上的靛蓝色冲刷掉，依然萌萌呆的陆陆续续走出棚户来迎接我们，它们就像排练好了似的，在园子里优雅的走了一遭，还有几只走到了我们面前，最后又都陆陆续续的回去，“表演结束”。

?雅典农业大学展览现场，希腊，年5月底

阿布巴卡尔·福法纳的作品在文献展上共有三处，三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三种不一样的作品状态。它们分配在不同时间和场域中：1、雅典农业大学的羊群和栅栏牧场，2、希腊雅典的艺术家染织工作室，3、卡塞尔展区文献展大厅的靛蓝色布匹装置与靛蓝植物。

?艺术家雅典染织工作室，希腊，年4-6月

在卡塞尔，我们可以看到作品的第三部分，40片大小形状不同颜色深浅不一的靛蓝色布片，悬挂在文献展大厅内部空间的天花板上，共有12种不同的靛蓝色。颜色的深浅形成了作品应有的视觉，它与遥远的希腊雅典现场绵羊身上的靛蓝相呼应。在装置的下方，围绕着墙壁一角顺序排开的植物盆景——靛蓝，直接指涉了作品形成的历史性源头。

?文献展大厅现场，卡塞尔，年6-9月

“抗议的插曲”

年4月29日，在雅典展区开幕后的一个公开活动中，动物保护主义者砸毁了艺术家在希腊工作室的窗户，并向工作室内喷射了蓝色油漆。这位匿名份子还捣乱了艺术家在雅典农业大学的现场。

动物保护主义者认为，艺术家虽然在行动上并没有直接表示这是对羊群的监禁，也不是进行大规模的屠杀，但是利用它们作为一种视觉奇景的再现工具也是对羊的一种侮辱。

?艺术家AboubakarFofana与染色的小绵羊，希腊，年4月

但艺术家不接受这种批评，他说：“我并没有在虐待这些羊，也没有把什么化学颜料涂抹在它们身上，就像给人类染发那样，这种颜料是绝对有机无公害的，甚至还能改善它们的健康。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也会使用这种靛蓝色染指甲或者染头发。”福法纳认为动物保护者们的行为非常暴力，在他看来他对待羊群跟对待自己是一样的。

在对于作品的解释上，他说“我用这群特别的羊群展示的不是别的，而是美丽。无论非洲人迁移到哪里，我们都会把我们的文化和传统带到哪里，与当地融为一体。使这个地方更加丰富，更加美丽。离开有离开的必要性，新文化要诞生，传统文化要传承，没有什么应该是静态的，没有变化也就没有创造。靛蓝本身就是沿着经济贸易的路线遍及非洲大陆的，这是已经经历了数千年的事情。”（下文番外篇中有对“靛蓝”和技术的详细介绍）

西非人认定的事物都非常简单，他们相信所有的生物、动物、植物被创造出来就是平等的。所以，他们在每次吃饭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首先感谢所有奉献生命给予我们能量的那些生物们。或许这种话在今天的中国显得有些矫情，因为我们不太相信这些“虚无”的说法，只有当我们遇到生命的切身阻力时，才会发现它的力量，虚实也会在瞬间转变。

?卡塞尔文献展大厅，排列整齐的靛蓝色提取植物，年6月

?：艺术家AboubakarFofana

阿布巴卡尔·福法纳，年出生于马德里，他小时候就离开了非洲大陆去了法国。他最早学习的专业是书法，也因此开始迷恋标志与痕迹的特殊美学用途。他想知道非洲是否也有类似的东西，他利用西方和东方的传统来帮助他掌控他的艺术媒介，然后通过一系列的机会和事件一点点揭露整个非洲大陆的原始剧本。

在进行作品“非洲祝福”之前，他开始寻找可以教他制作大桶发酵靛蓝的技术，但靛蓝染织技术在西非很早以前就已经消失了，它被化学染料所代替。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只是得到些知识的碎片，最后却在巴黎的一个图书馆中找到了靛蓝技术的大量资料，它们记录在一本介绍西非传统日常生活的关于干叶的篇章中，这也是殖民的另一种“福报”。

?：番外篇

靛蓝，一种蓝色，蓝中带紫的颜色。

靛蓝，是一种具有三千多年历史的还原染料，是由一种在不列颠岛屿上生长的同名植物所提取出来的蓝色色素。用蓼蓝以及菘蓝、木蓝、马蓝等植物叶子发酵制成的有机染料深蓝色，也有人工合成的，用来染布颜色经久不退。古籍中曰：凡蓝五种、皆可为靛——宋应星《天工开物》。战国时期荀况的千古名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源于当时的染蓝技术。这里的“青”是指青色，“蓝”则指制取靛蓝的蓝草。在秦汉以前，靛蓝的应用已经相当普遍了。

靛蓝类色素是人类所知最古老的色素之一,广泛用于食品、医药和印染工业。靛蓝作为织物染料的应用至少可追溯到公元前年。古埃及木乃伊穿着的一些服装和我国马王堆出土的蓝色麻织物等都是由靛蓝所染成的，我国瑶族的一支因其生产和使用靛蓝染布的技术独特而得名“蓝靛瑶”。

凯尔特的勇士们在作战之前就用它在身体上着色，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勇猛可怕，以给敌人带来一定的心理恐惧。

在食品工业中,靛蓝以其磺酸钠盐或其铝化的形式等用作食用色素,我国称之为“亮蓝”和亮蓝铝淀，在美国等以其磺酸钠盐形式为主,被称之为“靛蓝素”。

制备过程

将靛叶堆积，经常浇水，使其发酵2～3个月，成为黑色土块状；用臼捣实后称为球靛，含靛蓝色素2%～10%；球靛中拌入木灰、石灰及麸皮，再加水拌和，加热至30～40℃，暴露在空气中，成为蓝色不溶性靛蓝。

?：卡塞尔文献展大厅展览现场

?：希腊雅典靛蓝染织过程与工作室

?：希腊农业大学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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